天國驛站

蔡惠民神父


漱口的法師

有一位佛教法師說,他每次說了「佛教」這個詞,就得漱口三遍。因為即使是「佛教」這個詞也會引起誤解,以為佛教是可以脫離人的經驗與限制,或其他一切而獨立存在的。漱口的用意在警告他自己,不要執著於佛教的概念,不要當他是可以獨立存在之物。一天,聽他說佛法的群眾之中有一位站起來說:「師父,每次聽見您說『佛教』一詞,我就得到河邊去洗三回耳朵。」法師隨即讚賞了他的這一番話。(錄自生生基督世世佛)

乙年主日講道

復活期第四主日


宗徒大事錄中,伯多祿曾以確切的語氣,總結他對耶穌的信仰:「這位耶穌,就是你們『匠人所棄而不用的石頭,反而成了屋角的基石。』除他以外,無論憑誰,決無救恩,因為在天上人間,沒有賜下別的名字,使我們賴以得救的。」(宗4:12)類似的信念亦反映在若望的神學裡:「我實實在在告訴你:人除非由水和聖神而生,不能進天主的國。」(若3:5)教會由此而宣信耶穌是普世的唯一救主,人必須要通過祂,才能到天父那裡去。  

信賴耶穌之名,除了「口裡承認耶穌為主,心裡相信天主使他從死者中復活起來」外,(羅10:9)還有其他途徑嗎?那些沒有機會聽過祂名字的人,又怎樣口裡承認,心裡相信呢?如果耶穌之名沒有傳遍普世,祂的拯救又怎樣施之於宇宙?同樣,由水和聖神而重生,除了領受教會的入門聖事外,還有其他方法嗎?教會的聖事是重生的先決條件,抑或是普世得救的標記?

在天主的救恩工程裡,的確只有一位救主,就是耶穌。在祂內,聖言成了血肉,寄居在我們中間,使凡有血肉的,都能看到天主的光榮。祂又藉著死亡和復活,克勝了人的限制,徹底改變了人的命運,讓人性分沾不朽的天主性。這位耶穌,一方面是天主救恩的具體實現,另一方面也是天主普世救恩的標記。兩者在歷史上雖然是一而二,二而一的事實,但要彼此區分。否則,無機會接觸或不存留在天主救恩標記內的人,很容易被等同為失落天主救恩的人。

作為基督徒,藉著耶穌的親臨,特別是衪留下的福音和重生聖事,我們肯定天主救恩的事實和經驗。不過,天主藉著耶穌這標記所彰顯的普世救恩,卻遠遠超出教會的掌握或理解。自古以來,教會並不排除救恩存在於教外的可能。縱使「靈薄獄」,「血洗」或「願洗」等主張給人的印象是自圓其說,但總算是教會對救恩存在於聖事標記以外的肯定。

在若望福音中,耶穌曾經說過:「我還有別的羊,還不屬於這一棧,我也願把他們引來,他們要聽我的聲音」,(若10:16)這些不屬一棧的羊,可否理解為那些不承認耶穌為主,但心裡卻向著耶穌所彰顯的救恩誠心開放的人?這些羊之所以屬於耶穌,因為他們也聽從衪的聲音,即耶穌藉降生奧蹟而發自人心底的生命之言。

在人性的最深處,這些羊與我們同樣體悟到人生之苦難與哀傷;同樣懷著一顆慈悲的心,致力於憐憫人類的痛苦;同樣懷著無止境的渴求,尋覓人性的最後歸宿與真理。但由於生長在不同的環境或文化傳統,以致在表達方式上與教會的信仰有若干的差異,儘管不同屬一棧,他們都是耶穌的羊。

最近有機會細讀「生生基督世世佛」這本書,作者一行禪師雖是一位越南佛教僧人,但因著他對生命的細緻體味和深刻反省,耶穌對他來並不陌生,甚至可說是知交。他不是通過教義去觸摸這位耶穌,而是憑他自己心底的靈音和生命的體認。我們或許會驚訝禪師的掌握是那麼的確定,但卻是一位活生生的耶穌。近代教會的靈修大師麥頓神父是美國人,他與禪師彼此欣賞,有一次這麼寫道:「禪師是我的兄弟,我和他都是僧人,過隱修生活的年期一樣久。我們倆都學詩,也都是存在主義者,我與禪師相像的地方甚於許多美人和我相像之處。」

在天主的救恩計劃中,將只有一個羊群,一個牧人,這些不同屬一棧的羊,究竟要告訴我甚麼?如果有人以為加入教會,便是救恩的保證,口裡不承認耶穌之名,便是失落的因由,這種排外、自滿、偏狹的看法,最終反會令人錯失救恩。基督徒的特點,並不是在得救的問題上與人有別,因為不是基督徒,也有得救的可能。基督徒的蒙召,是要跟隨耶穌,藉著有形可見的具體生活見證,作天主普世救恩的標記。人們對基督徒的期望,並不是他們對耶穌的抽象教義,疏離概念,而是活生生的耶穌面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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