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 交流 園地

 

【  中東漫遊  】    原載於《牧笛》2000年11月4日

丘建峰

---

〔隨聖神修院研究團遊中東十六天，一方面增廣見聞，另一方面亦感慨良多，故為文以誌，亦與同學分享當中得失。〕 走過了相傳已二千歲的黎巴嫩香柏樹後，我倆便離開這個香柏樹森，走到大街上。大街的兩旁，佈滿售賣香柏木紀念品的小攤檔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，整條大街，沒有多少的遊客，只有我們這一團香港人。我和太太信步而行，四處張望，但是每一個攤檔的主人都過於積極地遊說我們，令我們沒有細心賞玩這些香柏木製品的機會，於是，很快就走到大街的盡頭了。當我們走到最後一個攤檔時，攤檔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的婦人。她看到我們，神情有點驚訝，又好像有點害羞，不大敢我們說話似的。由於這個緣故，我們在這個檔子可以從容地揀選紀念品，終於，我們選了一小塊的原木，上面畫有一棵香柏木。 「多少錢?」太太用英語問她。 「兩塊錢，美金。」她回答，有點遲疑。 太太瞄向我，眼神是說: 是否議價呢? 我向來不太習慣議價的，便說: 「算了吧，不過是兩美金。」於是，就成交了。我拿出一張十元的美鈔，她卻說沒有找續，於是我便向另一位團友借了兩張一美元的鈔票，給她。收到這張鈔票，她顯得十分高興，甚至有點激動。她不斷說多謝，然後向我的太太說，這是她今天開檔的第一宗交易，而這刻，已經是下午的四時了。她又談到自己完成一天的工作後，要回家做家務，談到政府對香柏木的種種嚴規，不但不允許她們砍伐，還要他們向政府購買香柏木; 她又拿起一件香柏木製品，說是她父親親手刻劃的; 她又談到自己在大學上過這些雕刻的課程。 當她滔滔不絕地講的時候，我心中不禁有點感動。不過是兩美元吧，在香港，我們買旗、買獎券時，隨時也會付十元、二十元了。然而，在這裡，這兩美元的「魔力」竟然這麼利害，叫這位臉帶憔悴的太太，這麼雀躍。我望著自己手中那張十元美鈔，很有衝動想給她，叫她隨意給我一兩件製品，作為一份愛德的禮品。可是，在這份感動的同時，在同一個心靈內，我又有一份警戒之心。她的說話是否真的呢? 她這樣說的用意是什麼呢? 如果她等會兒開口要我們買她父親親手刻劃的製品，就證明她現在的說話，是一種商業的技倆了。我如果主動給她十元，豈不是被人騙了? 於是，一方面覺得很感動，為當地人的辛苦所傷感的同時，一方面又盤算著對方的心意，以及如何拒絕對方的兜售。 最後，她並沒有向我們兜售。 旅遊巴士開動了，我們離開香柏木林，這些小攤檔迅即被我們遠遠拋離。車上的團友各自交換買來的手信互相欣賞。我卻感到深深的悔疚，為自己的「惡」而悔疚。小小的十元，我保持了，但是自己宣稱的愛德，相信天主是父，所有人都是我的弟兄姊妹的信念，在這一刻，明顯失去了。在車上，我禁不住流淚，為自己的罪感而深深悔恨。原來，自己的信德愛德，在實際行動上，是比一張十元美鈔還要薄。原來自己最最著緊的，不是愛人，而是保護自己的利益。正正是在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上，自己的缺失，才完全呈現出來。 在可見的未來，相信我都沒有機會再到這個香柏木林了。如果有哪一位弟兄姊妹，前進參觀時，請為我向這位女檔主，奉上十美元，然後隨時拿兩件製品，回來向我「算帳」----我可不想到最終時，才由天主向我算這筆帳。 謝謝你。

[ 完成了 ]